大年三十。
城市街道张灯结彩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，宛如串串糖葫芦。
华仔也成功解冻，大街小巷都回荡着“恭喜你发财，恭喜你精彩……”。
北门农贸市场门口。
梁景裹着厚实的棉衣，早早地就伫立在那儿等候。
他口中呵出的白气，瞬间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。
“嘿！”
一声俏皮可爱如银铃般的喊声，冷不丁地从身后蹦了出来。
梁景闻声回头，笑靥如花的祝晚星映入眼帘。
她身着一件绛红色的羽绒服，脖子上围着红色格子围巾，整个人看起来喜庆得如同年画娃娃一般。
“冷不冷？”
梁景赶忙递过去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，说话间，口中的白气一股接着一股地往上冒，
祝晚星双手握着豆浆，微微摇头，嘴角噙着一抹甜笑，轻声说道：“现在不冷啦。”
梁景笑了笑，伸手道：“把你定的菜单给我吧，我帮你瞅瞅需要买哪些菜。”
“给。”
祝晚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梁景。
梁景接过纸条，目光扫过——松鼠桂鱼，红烧狮子头，清炒虾仁，盐水鸡，凉拌海蜇头。
他挑了挑眉，说道：“你家这口味……不像是南江的嘛。”
“嗯。这些是我妈妈家乡的一些特色菜。”
“我就说嘛。”
梁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指着菜单说道：“这道菜可能做不了，市场里应该没有海蜇卖。”
“好吧……那换成凉拌皮蛋吧。”祝晚星语气里带有些许遗憾。
梁景想了想，提议道：“要不，我教你做一道什锦如意菜？”
“好呀，这道菜我也听妈妈提过。”
“那我大概知道你妈妈是哪里人了。”
梁景笑笑，转身朝市场走去，“走吧，先去买鱼。”
“好。”
祝晚星步伐轻快地跟上了他的脚步。
走进市场，一幅市井画卷徐徐展开——
包子铺冒出团团热气；摊位密密麻麻排列着，色彩明亮的新鲜瓜果蔬菜整齐码放。
吆喝声、讨价还价声，不绝于耳。
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来到了鱼摊前。
“二位，看看买点啥鱼？”
穿着防水围裙的摊主叼着根烟，笑呵呵地走了过来。
梁景扫视一圈，问道：“有没有新鲜鳜鱼？”
“有。”摊主指着地上的一个水槽，“那儿呢，你看看，都是今早刚到的，新鲜得很。”
梁景看了一眼，水槽里的鳜鱼游得正欢，便点头道：“帮我挑一条小点的，一斤左右就可以了。”
“得嘞。”
摊主拎着抄网就要去捞鱼。
祝晚星急忙问道：“老板，这鳜鱼多少钱一斤？”
摊主将烟取下，夹在两指间，回道：“今天市场统一价，十九块八。”
祝晚星试探道：“能不能便宜一点儿？”
摊主笑着摇摇头，“姑娘，这大过年的，鱼进价都高，我这利润薄得很，真不好便宜了。”
“十九块，可以吗？”
“十九块五，不能再低了。”
“就十九块。”
“行嘛行嘛，过年做个开张生意。”
祝晚星露出欣喜的笑容，“谢谢老板，祝你新年快乐。”
“同乐同乐。”
摊主把烟叼上，拿起抄网开始捞鱼。
梁景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讨价还价。
他早就没有了讲价的习惯，甚至买东西都懒得看一眼价格。
为了省点小钱去费口舌在他看来有些浪费时间和精力。
不过看着祝晚星讲价时的那股认真劲儿，他心里却莫名觉得有趣。
可能平凡生活的意义，就在那一毛一块的计较之中吧。
他想起来以前老梁喝醉酒时，跟他说过的话：儿子，这找媳妇啊，就得找一个会过日子的。
小梁那时只有一个念头：过什么日子？我就找肤白貌美大长腿！
如今看来，自己似乎有机会鱼和熊掌兼得！
摊主处理好鱼，装进塑料袋，递给祝晚星，“一斤一两，二十块九毛，就收你二十吧。”
祝晚星付了钱，微笑道：“谢谢老板。”
梁景给摊主发了支烟，也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摊主感慨道：“像你们这么年轻的小夫妻，还来菜市场买菜自己做饭吃的，现在很少见了。”
梁景笑笑没解释。
祝晚星脸颊微微泛红，拽拽梁景的衣角，拉着他离开了鱼档。
两人在市场逛了将近半个小时，手上都拎着四五个袋子，沉甸甸的，里面装满了各类食材。
路过对联店时，梁景买了两副空白对联纸，打算发挥自己的特长，亲自手写。
“东西太多了，我们打车回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两人在市场门口等出租车之时，郭琳和丈夫手挽着手，也来到菜市场购置过年食材。
远远望见两人，郭琳急忙将头埋进丈夫怀里。
我看不见你们，你们也别看见我！
她心想这两学生真有意思，学校里卿卿我我就算了，竟然还一起来买菜？
不会毕业就请我喝喜酒吧？哈人！
回到银行员工公寓，梁景开始教祝晚星做菜。
梁景洗净双手，系上围裙，站在整洁的厨房操作台前，将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一一摆放整齐。
祝晚星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，站在一旁，满眼期待地等着他开始授课。
梁景拿起那尾新鲜的鳜鱼，说道：“做松鼠桂鱼，关键在于改刀和炸制的火候。”
“看，先这样把鱼身切花刀，刀要斜着下，切到鱼骨但不要切断，这样炸出来的鱼才会像松鼠一样蓬松漂亮。”
说着，他手中的刀轻快地在鱼身上滑动起来。
不一会儿，鱼身就呈现出均匀漂亮的花纹。
“哇！”祝晚星一脸惊叹。
梁景咧嘴笑笑，将将菜刀反转，刀把朝着祝晚星递了出去，“来，你试试。”
“好。”
祝晚星接过菜刀跃跃欲试。
她回忆着刚才梁景的手法，照猫画虎地开始下刀。
可脑子的思路和手上的实际操作严重不符。
切出来的花刀歪歪斜斜，深浅不一，和梁景切的那另一半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这条鱼被我切的……好像受了辐射感染。”
祝晚星望着自己的失败作品，一本正经地开玩笑。
梁景忍俊不禁道：“你以前没做过菜吧？”
祝晚星微微摇头，“妈妈很少让我进厨房，她说，只希望我上得厅堂，不希望我下得厨房。”
梁景咂咂嘴，“这话没毛病。”
他不禁想起来祝晚星家冰箱里冷藏的啤酒。
一个有酗酒习惯的母亲，也不希望女儿日后被柴米油盐所累。
只能说，人都是复杂且矛盾的。
用非黑即白的目光去评判一个人，那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。
随后，梁景教祝晚星捏好了狮子头，卤好了鸡腿。
趁着煮制盐水鸡的间隙，梁景来到客厅，拿出刚刚买的空白对联和笔墨。
“同桌，来帮我想两副对联。”
研完墨，他朝厨房喊道。
祝晚星走了出来，不解道：“你为什么要写两副？”
梁景笑道：“一副送你，一副我带回家。”
说着，他拿起毛笔，“来，先写你家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
祝晚星蹙眉想了想，“残蜡悄随梅蕊去，新阳初照柳丝来。横批：岁序更新。”
梁景大笔一挥，洋洋洒洒写好一副对联，又说道：“帮我家也想一副。”
“业旺家和欢意满，春新景丽福源长。横批：祥瑞盛景。”
这次祝晚星直接脱口而出，显然早已构思好了。
梁景看着两副对联，心中默默做起了阅读理解。
第一副，明显有‘与不好的旧日子告别，迎接新日子’的辞旧迎新之意。
第二副，是对一个幸福之家能更上一层楼的由衷祝愿。
两副对联，正好对应两个家庭的情况。
这小妮子心思太细腻了呀！
暗自感叹一阵后，梁景拿起第一副对联去到了屋外。
祝晚星立刻拿上胶带和剪刀跟了出去。
望着贴好的对联，祝晚星抿了抿嘴，怅然道：“从小到大，我都很害怕过春节。”
“其他人家热热闹闹的时刻……我只有我妈妈，我妈妈也只有我。”
“这个家，以前甚至都没贴过春联。”
说着，她转头看向梁景，露出略带苦涩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，“谢谢你。”
梁景一阵心酸，但还是微笑道：“以前的不愉快，就让它成为过去时。以后，你会幸福快乐的。就像这对联的横批，岁序更新嘛。”
“嗯，我相信会的。”祝晚星动容地点头。
这时，梁景耸了耸鼻子，皱眉道：“同桌，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？”
祝晚星鼻翼微微一动，“好像有欸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同时惊呼：“鸡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