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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九章 夏夜

    陆温急急出声,打断二人:“阿兄,那可是我的火练金丹!快给我放下,别摔坏啦!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两个姑娘顿时惊了,忙不跌跪了下去,连连叩首:

    “奴婢知错,竟然有眼不识泰山,惊扰了侯爷。”

    那口枯井就在陆温的院子里,而陆温又是个安静不如何须人伺候的性子。

    说起来,陆衍回回从井里来,再从井里走,耽搁了不了多久,也难为了两个小姑娘,只知其名,不认其人。

    陆衍摆了摆手,是叫他们起身的意思,旋即将那花盆规规矩矩的摆在了院墙下。

    两个姑娘自知冲撞了贵人,不肯起身,本就埋着脑袋,良久未曾听得贵人言语,只以为是贵人生了气,将头埋得更低了。

    她见九儿与兰儿仍旧跪在地上瑟缩着,笑着道:“快起来,说了多少遍,这院子里没有奴婢,也没有上下尊卑,不许跪,也不许你们自称奴婢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你们的师叔,若我不得闲了,你们就找他来教你们的功夫。”

    两个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,小心翼翼的起了身,打量着这位威名赫赫的俊美郎君。

    皮囊倒是顶尖,可惜了是个哑巴。

    陆衍顿了顿,颇为无奈的瞥了一眼陆温,还是不言不语。

    陆温见他自进了门一句话也没说,心下觉得奇怪,略微一忖,还以为是谢行湛给他下了什么哑药,奔至陆衍身前,不由分说就按住了他的脉搏。

    浑厚有力,阔达自然,并非病弱之相。

    她心下翻了个白眼,旋即又扫了他一眼,心说此人做什么当个哑巴,正满肚子疑问时,对上了他也一脑门的诧异。

    陆温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,倒是不烧:“中了哑药?”

    他听罢,连连摇头,只是反手比出个娃娃大小的手势,是急着要见阿蓁,耐不住了。

    连与她说话,都是比着手势的,这不是哑了是什么?

    陆温心中咯噔了一下,当即怒从心起,恨恨问他:“是不是谢昭雪给你下了哑药?”

    他扑哧一笑,又是连连摆手,一副着急火燎的样子,三步并作两步往院子里赶。

    陆温在后面追他,悲从中来:“阿兄,到底是谁,是谁敢毒哑了你?”

    夜幕深深,月朗星璨。

    凉凉夏夜,谢行湛将竹床挪到了庭院儿里,竹床下还铺上了藤簟,竹床四周还挂了天青色轻纱帷幔。

    他自个儿则摆了个摇椅,一袭雪衣,躺卧在摇椅上,仰望着天上的灿灿星河,一手摇着竹骨的纸扇纳着凉,一手替娇儿撑着竹床。

    才半岁的小姑娘,已经可以拉着竹床边高高的围栏站起来了,只是到底还小,骨骼尚未发育,不一会儿就跌回了柔软的锦被上。

    谢蓁是个倔强的小家伙,一次不成,又支起软绵绵的小小身躯,在阔达的竹床上爬来爬去,时不时呜呜呀呀的与她们说着话儿。

    繁星盈满夜空,微风浮浮,闲静又惬意。

    陆衍面上笑意更甚,当即就从怀中取出一枚毛茸茸的玩意儿,像是柔软的轻羽制成的竹球,逗着小阿蓁玩儿。

    “小阿蓁,小阿蓁,是舅舅,舅舅来啦。”

    先前为了装哑巴,连王府中不少名贵的花儿都要祸害,这下倒是无所顾忌了。

    陆温心下略松,知晓他并非中毒,也就任由他去,坐到了松柏下的另一只摇椅上,从书架旁抽出一本医书慢慢翻看。

    夜风拂卷,树影婆娑,碧翠青叶垂垂而落,娇嫩欲滴的花儿亦在月色下翩跹起舞。

    她略略抬头,仍旧将眸光定格在医术上,视线却不经意见挪过谢行湛。

    却未料得他不看女儿,却怔怔的望着她,视线两两相接,她不闪不避,他却状似不经意,立即又将眸光挪回了阿蓁。

    这个冷淡,沉闷,又别扭的男人。

    偏偏,她比他还别扭。

    她几欲张口,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,又不想如此静下去,便将书卷放回了书架,与陆衍闲话家常:

    “既没人给你投毒,怎么我那两个徒弟,跟你说什么都不应。”

    陆衍:“……”

    陆衍早知必有此问,只能无辜抬头,和陆温对了对眼神,满脸为难的样子,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远在天边的东海方向,最后双手捧心,一脸沉醉。

    陆温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还以为阿兄是中了什么将人药哑了的奇毒,却不料只是怕远在东海的秦无疏吃醋,所以不肯与女子说话。

    能做到这种程度,说实话,她觉得阿兄看着温润雅正,骨子里,说不定比他谢昭雪还要偏执。

    陆温皱着眉头,硬着头皮,还是想问一问:“可嫂嫂不在,你若不与人说话,不会憋的难受吗?”

    他哼哼一笑,面色得意,脑门上写满了三个大字。

    “我愿意!”

    陆温还是硬着头皮,继续问:“那你上朝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他忖了忖,踱步到那颗松柏上,拔出柳叶飞刀,在树上龙飞凤舞,写下几个大字:

    “同僚不忌,余下,男子可以,女子不行。”

    陆温挑眉:“我家蓁蓁也是女儿家。”

    陆衍继续刻字:“阿蓁,是女宝,不是女子,所以是特例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陆温更为不服:“那为何我不能是特例?”

    一连好几问,都是他如何如何为难,如何如何要宽远在天边妻子的心,如何如何要当一个称职的丈夫,优秀的爱侣。

    全然不将她这个同胞的妹子放在心上,她气鼓鼓的坐回摇椅上,负着气,不想同他说话了。

    但这事儿吧,就不能细想,因为越想就越生气,越生气她就越发难受,难受极了,便一拳捶在那高耸挺立的松柏上,震得树影婆娑,枝桠颤颤,满地飞叶。

    陆衍见此情状,立刻就服了软,突然对冷眼看着他们兄妹二人打闹的谢行湛说:

    “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谢行湛:“?”

    陆衍面色略有些歉疚:“替我转达给阿云。”

    谢行湛起身,静静走到陆温身前,淡淡道:“你阿兄叫我将此话传达给你,他说他错了。”

    陆温脑子发懵,还未做出反应,又听陆衍冷不丁说了一句:“谢昭雪,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在道歉好么?哪里像你这么冷淡了,重说。”

    谢行湛隐在袍下的拳头倏然捏紧,他微微一笑,温柔道:“陆衍说,他知错了。”

    陆衍冷哼,继续指挥着他:“重说!”

    谢行湛心下一叹,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:“阿云,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陆温按着眉心,不言不语,恍若未闻。

    陆衍不满道:“阿云不满意,你就说到她满意为止啊,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?就这个态度,活该一辈子当个和尚。”

    他垂眸,逐字逐句,拆开了念,态度温和,嗓音绵柔:“阿云,对不起,我错了,是我错了,原谅我。”

    陆温良久未语,仍旧盯着手里的书卷发呆。

    他到底是替阿兄道歉,还是借着给阿兄道歉的机会,真心实意的向她服软?

    片刻后,手中书卷被人抽走,谢行湛哑着声音唤她:“阿云……你是不是……没有那么喜欢我?”

    他话音方落,平静的,低低的,垂覆着浓密纤长的睫。

    既是在等待自己的宣判,也是想知道,他苦求已久的答案。

    柔和冷白的月影,透过繁茂的枝桠,滤下柔和的云与月,挥洒下满地清影。

    陆温抬眼,这才发现庭院寂静一片,陆衍早已不见人影,连带着阿蓁也被陆衍抱去了外院。

    现下,院子里,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。

    她沉默片刻,淡淡开口:“你若如此想,那便是吧。”

    她对待感情,向来迟钝又木讷。

    往日她舌灿莲花,妙语连珠,但自从遇见了谢行湛,所有机敏,灵巧,通通都不好使,她已经没法子控制自己的心绪了,也没法子以一张假面面对他。

    她若真如他所说,只为报恩,毫无真心,便该十分镇定,十分从容,十分平静的告诉他,安抚他:

    她心中有爱,满满都是爱,多到已经快要溢出来了。

    可偏偏,因他的不信任,她心里冰凉一片,将她内心所有的情绪,都化作了利剑与荆刺。

    此话一出,谢行湛眼尾深红一片,紧紧攥住她的手腕,颤抖着问她:

    “所以……你还是想要离开我,回到宋兰亭身边,对不对?”

    陆温心头一股无名怒火倏然升了起来,越燃越大,烧得她的胸口烦闷一片,她咬了咬腮肉,极力平复心绪,平静的抽出手:

    “所以,我在你眼中,仍旧只是个水性杨花,三心二意的女子吗?”

    他的瞳孔蓦然一缩,脚步踉跄,跪倒在陆温面前,想再次去牵陆温的手,被却她冷冷甩开。

    他的眼角盈出泪滴,嗓音颤颤:“不是的,阿云,我只是太害怕了……”

    害怕你对我的爱,只是想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。

    怕你为我生儿育女,只是因为你应允过,我若提出条件,哪怕是女子生产这样的大事,你也会极力守诺。

    更害怕,我与他,你终究会选他。

    见陆温闭口不言,他呼吸紊乱,像是万根长针,刺入他的心脏。

    他痛极,却也强忍着痛苦,上前抱住她,哽咽着说:“我今日见到他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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